第59节
她忙把书案上的笔墨都收拾起来,账本上面的墨迹差不多也晾干了。 温之衡双眸幽深地看着陈十一。 “十一,为什么我一说,你就像个蜗牛,把身子缩进壳里,我在你心里,就没一点分量吗?” 陈十一声音清冷道。 “大少爷,你是我的主家,自然是有分量的。” 温之衡心里很不好受。 “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。” 陈十一沉默不说话。 房内很是安静,只听得炭火的噼里叭啦声,火花炸裂开来,星火四射。 温之衡呼出一口气。 “十一,你我的时间都很长,我等你。” 她躺在床上,又点上了床头那盏小竹灯,莫名地,她想起了向阳村,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。 在那里,就那一天,可以安静地睡一个晚上,无人打,无人骂,因村里有祖上传下来的习俗,大年三十是不能骂人,也不能被人骂,否则来年不顺。 她,得个安静的夜晚,也是为了他们来年顺利而已。 过去的已经过去,过不去的也过去了。 她想,按照大少爷对自已的执着,她的身契大概是拿不回来了。 所以,过完年,她也该断了不该有的幻想,这盏竹灯里的光,是时候该熄灭了。 第58章 气息微弱 大年十一,是她的生辰,那天,她还在外面跟着薛连星跑车,元宵节要到了,到时候,平安镇到处张灯结彩,应是比过年还来得热闹一些。 薛连星在卖面的店家下了碗阳春面,还卧了个鸡蛋,端给了陈十一。 “你生辰还要跟着我在外面跑。” 陈十一接过面条,深吸了口气,嗯,真香。 “我的名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有多遭爹娘嫌弃,所以,我从来不过生辰。” 薛连星很是遗憾。 “本还给你准备了生辰礼,看来是不需要了。” 陈十一眼睛瞪得大大的。 “那快给我看看,生辰可以不过,礼物必须得收。” 他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银项圈,上面还坠了三个大铃铛,拿起来晃荡一番,还能听个响。 陈十一傻眼了。 这是小小姑娘家带的吧,她都十五了,带这个不合适吧? “我在隔壁茶水镇,看到很多像你这么大姑娘都戴着项圈,头上簪着银子打造的插花,手上戴满了银手圈,甚是漂亮,现在我也置办不起,先给你弄个项圈,回头挣了钱再给你置办。” 陈十一听了甚是开心。 这才是被家人疼爱的滋味。 有人惦记着真好。 他们回去的时候在平安镇的入口看见了裴珞疏。 他似乎等了很久,耳朵都冻得通红,嘴角都有点起皮了。 薛连星问陈十一。 “要不我先回去?” 陈十一摇头。 “不必,我不下车。” 她看到裴珞疏慢慢走近驴车,微垂着头,双眸闪亮。 “十一,可以借一步说话吗?” 陈十一坐在驴车上,缓缓偏过头说道。 “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。” 裴珞疏举起手中紧紧拽着的小木盒子,盒子一打开,一枚好看的银镯子呈现在眼前。 “十一,生辰快乐。” 陈十一看着镯子沉默了半晌。 “让你破费了,我不过生辰。” 裴珞疏见陈十一拒绝自已的礼,脸色煞白。 “你不喜欢吗?不喜欢我可以换别的。” “很好,我不过生辰,就不收礼物,这也挺贵的,回去折了银钱,留给伯母买药吧。” 裴珞疏就这样固执地看着陈十一,手也一直举着,仿若她不收,他就不离开。 陈十一很是不忍,只朝前面说了一声。 “薛大哥,我们走吧!” 薛连星挥动着鞭子赶车,车子缓缓前行。 裴珞疏双眸猩红,很是不可置信。 他立在原处,朝渐行渐远的人喊道。 “十一!” 陈十一连头都没有回。 薛连星很是惋惜。 “裴秀才看起来很可怜啊!” 陈十一低喃。 “可所有人都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,薛大哥,其实,我比他更可怜,那个银镯子,我一眼就看上了,很喜欢,可是我还要装作不喜欢,然后去伤人。” 驴子在前面不耐烦地吼了一声。 陈十一又继续说道。 “薛大哥,以后,我们换一条路走吧!” 经常在外面跑货运的日子过得真太快了。 每天都很忙碌,他们除了棉布生意,零零碎碎的生意也渐渐做了起来,慢慢地,都有着和布匹生意旗鼓相当的趋势。 薛连星有时候打趣说道。 “要不我直接在平安镇开个杂货店得了,省得日晒雨淋的,甚是辛苦。” “其实我们这样挺好的,无需成本,早出晚归而已,风餐露宿算什么,挣钱哪里有不辛苦的。” 今天他们不出去了。 外面风有点大,又在下大雨,实在是冷得很。 陈十一每天事无巨细,必到薛连星的家中。 她要是待在庭院,温夫人就很着急,生怕她又不出去挣钱了。 陈十一摸着袖袋里的五枚息宁丸,想着等会让薛连星送给裴母去。 他们正聊着天,忽然闯进来一个人。 “老薛,快去,你认识的那个裴秀才带着他娘在大夫那里看病,听说快不行了。” 陈十一一听,心里顿时慌得不行,顾不得打伞,直奔医馆而去。 身后,薛连星急切呼喊着陈十一,见喊不住人,连忙牵出驴车,带了伞,也往医馆奔去。 陈十一跑到医馆的时候,裴珞疏正跪在地上,磕头求着大夫。 “我娘还有气在,大夫,求你救救她啊!” 大夫又气又急。 “你这个秀才,怎么和你说不通,我医术低微,你要到县城去看,或许还能救上一救…” 陈十一双手连忙抱过裴母,抬头和伤心欲绝的裴珞疏说道。 “快,我们有驴车,去县城。” 说完,抱着裴母就往外面走,裴珞疏惊醒过来,快步跟了上去。 薛连星在前面把驴车赶得飞快,后面的车厢加了车棚,陈十一把气息微弱的裴母给裴珞疏抱着,从车厢的夹层里掏出一床极薄的被子给裴母裹了起来。 “怎么忽然就这样严重?” 裴珞疏垂眸低声。 “她一直在强撑着罢了。” 陈十一看着昏迷的裴母苍白的神色,眼眶蓦地红了。 “会好的,县城医术高明的大夫很多,一定会治好的。” 裴珞疏抬头呆呆地看着陈十一。 陈十一略显尴尬,却又坚定地望着他。 “你要好好的。” 到了县城,裴珞疏抱着裴母,陈十一在为他们打着伞,几人飞奔进了医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