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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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晚,陈阁老写了许多诗。 既悲壮又豪迈,准备慨然赴死。死亡激出了一肚子的才气。这一晚的诗,比他平生的每一首都有风骨。只要脑袋一落地,后世必有无数华夏人为他击节痛哭。 但他居然没死成。 一腔诗意白白地翻滚了一晚上,最后死的却是凶手。 ** 寒雾浮沉,暗夜冥冥。 雪砚彻夜警醒着没有睡。眼睛东瞄西扫地放哨,留意着朝臣们的家。无论站在怎样的立场上,都不能允许有人屠杀群臣。 她必须替天行道,把凶手踹到爪哇国去。 子夜时分,魔鬼出洞了。 并不是那姓莫的贼子。 但也生得十分不凡......和姓莫的是一款的。只是这脸上多了几十年的光阴,已步入老年了。老年的美男子长衫飘逸,萧疏清雅。 神态不像去行凶,像去后院的菜畦里薅一把韭菜。恬淡得很。 障眼法堪称出神入化。换了寻常人的肉眼绝对见不着。像灵体,像微风,在月下悠悠独行。风度实在当得一个“美”字。 但是,他走得很慢。 细看去,腿脚似是不太灵便的。 他翩然走进陈府,像一片云一样无声无息。里外三层的护卫都没发现他。潜行几步,忽然做了个拂蜘蛛网的动作。 手在半空划了个弧。十分轻雅,却蕴含巨浪滔天的能量。 一刹那间,陈府里里外外笼罩在被一片“月光”里。 马厩里的马,门口的大狗,树上的暗卫,院子里巡逻的兵,都定在了一瞬间。好像魂命被抽走了。只剩一个形状留在那里,一动也不能动。 光芒所到之处,一切活物都被封锢了。 雪砚心里直跳。 汗毛全立了起来。好强大的神通啊! 怪不得能在一夜间灭杀吕氏全族,他的手段太高效了,太可怖了。难怪江湖上没人敢不听他的话。遇上了这厮,纯粹是单方面的屠宰啊。 收割别人的小命,就像捡拾海滩上的贝壳一样悠然。完全不需见血见肉的打斗,不公平到了极点。这就是真正强者的面目么? 雪砚不确定自己能否敌得过他。 敌不过也无所谓。 就当体验一种新式的死法就行了。不作为是不可取的。 意念微动,她的幻身降落在现场一个黑暗的角落里。落地一瞬,剑气如虹地飞了出去。然而,那人却轻松避开了。 比她的意念还快。 两人的交手一触即收。 雪砚心里有数了,他的实力深不可测,凭她只怕很难阻止。他扭头微笑,对她像一个久别的老友。“来了。昨晚就在等你了。” “等我?”雪砚冷冷地说。 “是啊,你不是喜欢替天行道吗?昨晚怎的大意了,竟然没发现皇室被屠杀了?” 他的声音极温和,春雨一般的沁润人心。 雪砚顿了一顿,问道:“阁下是谁?” “自在会的头领。” “你就是......头领?” 他嘟嘴一笑,“说起来,咱们可是老朋友了。虽然没有正式地晤面,但是在下对小友关注已久了。自从破解了鬼卫的密约,我就经常盯着你看了。” 头领一笑,目光温柔似水地倾注在她脸上,“你真是个可爱又聪明的女子,是我活了这么久见识过最美好的人类。” 雪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,“俗话说,冤有头债有主。你一身的本事,想算账就找皇帝去。不必这些老臣开刀。” “小丫头,你这话就有失公允了。皇帝端掉了大半个江湖,我灭他一个朝廷有何不妥?所谓正义,难道只是官方的利益至上?” “哼,官方未必是正义的。但是,一个大肆贩卖黑膏子祸害百姓的组织,绝对和正义沾不上边。”雪砚淡淡地说。 头领又笑起来,“你到底还是年轻,凡事只能看到表层,眼里只有简单的善恶。” “......” 秋夜的风轻送,拂动着两人的衣袂。 四周的时间却静止着。人们像泥塑一样纹丝不动。 他清风徐来地说:“自在会是一个存在几百年的组织了。有自己的戒律和准则,一向不干涉明面上的事。如今突然诸多示迹,不过是皇帝自己没抵住诱惑堕入邪道,毁了国运。黑膏子泛滥,匪盗横行,不过是因为君王无道,天垂邪象罢了。” 雪砚讽刺道:“这么说,你出来作恶还是顺天而为啰?” 他笑一笑,“唔,其实,人间的事本质上并无善恶之分。是你自己的分别心作祟。” “......”她沉默不语。 “就拿皇帝掠夺气运一事来说,并不能说他是恶的。一切众生要想存活,都必须掠夺。掠夺草木、牲畜、鱼类......等一切弱者,将其变为自己的一部分。不是嘛?” 他微勾嘴角,“修行的人要学会往深处想。切不可偏狭。” “说得很动听。接下来是不是就想说你灭了皇族,纯属做好事?杀文武百官也是遵循了上天意志?” “哈哈。假如我不是正义的,这满天的菩萨仙人为何由着我不管?因为他们看得更远,对因果的认知比你更深邃。若把过去未来统一起来看,或许我才是正义的,你才是罪恶的。” 雪砚严重地生了气。一肚子的怒火熊熊燃烧。她愤怒,并非此人的巧言善辩,胡说八道;而是他的话该死的正确。